外表看来,男鬼的举动就像没长牙的婴孩,徒劳无功地用牙齦磨着赖悦禎的手臂,仅仅视觉效果惊人,顶多蹭破一层皮,不会带来太多伤害。
实际上,赖悦禎能清晰感觉到,虽然男鬼没能真的啃下自己的肉,她的手臂仍是传来剧痛,外表无损不过是假象,实则被庖开皮肉的痛楚正疯狂席捲她的感知。
彷若有小虫子鑽进身体,隔着皮囊搅动里头血肉,赖悦禎神经一抽一抽的疼,还不随时间麻木,痛感逐渐叠加放大,让人愈发难以忍受。
赖悦禎不是第一次碰上饿鬼,因为她的特殊体质,从小到大多的是鬼怪想要将她拆食入腹。
但她小时候住宫庙旁,离乡后又有大师的符咒与护身符加持,鬼怪们一向只能在旁边对她虎视眈眈,无法真正接近甚至攻击她。
长久以往,表面的和平相处,养坏了她的警戒心,不将摆在眼前的异状,当成凶兆认真看待。
将手机放得老远充电,现在才知道后怕的赖悦禎,现在就算想打电话给王明瀚求救,也是心有馀而力不足,连碰到都没机会。
虽然身上盖着厚棉被,赖悦禎却感受不到半分温暖,凉意像一根根针,无视布帛棉花的存在,穿刺过障碍,冻得她浑身疙瘩。
──谁也想不到王明瀚随口的玩笑会成真,她真有会变成冷冻猪肉的感觉。
冷汗直流,随着恶鬼一口一口沿着手臂往上啃,赖悦禎惊悚地发现,远比剧痛更使人骇然的,是感知消退。
从指尖一路延伸,直到饿鬼正埋头进食的肩膀,她本想尝试把鬼从身上推开,却没想到被啃过的部位,早不知不觉没了知觉。
往日灵活的右手,此刻像是一条掛在身上的装饰品,她仍能感受到重量存在,但缺了触感,更没了控制的能力。
即便她百般尝试挪动,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,不过沉甸甸连在肩膀上,让她心头发寒。
再这样下去,真的会死的!
第一次,她清晰地感觉到死亡的逼近。
顿时,一股劲伴随求生慾望疯狂涌现,发狠咬牙,赖悦禎强自扭动暂时无恙的左半身,几近狼狈地侧身滚下床,将饿鬼甩在床边。
算不上宽敞的屋内回盪凌乱破碎的喘息,她趴在地上,被啃食过的右半身耸拉着,脱离饿鬼后依旧使不上劲。
没敢停在原地,更没有庆幸自己劫后馀生的空间馀地,她慌乱抬头朝床铺看去,在看清饿鬼的后续动作后,脸庞立刻没了血色,灰白一片,
赖悦禎本以为逃开后,能换来暂时的安全,但没有下半身,显然耽误不了饿鬼的行动。
发现食物逃开后,饿鬼以诡异的角度扭过头颅,朝再度确认位置的猎物格格诡笑。
下一刻,赖悦禎便目睹对方猛然探出手掌,用常人难以达到的速度,以自己为目标疾速匍匐攀爬向前。
她从前身戴符咒,和鬼怪们保持距离,多少套了层朦胧美滤镜,加上各模各样的鬼看多了,再胆小的人都能熬成麻木。
久而久之,她还真以为自己与鬼魂能相安无事和平共存。
直到这次,近距离在摇滚区直击从饿鬼裂开的嘴中,不停滴落的艳红血液,以及鬼怪活动时肌肉不自然的抽动模样,行状怪异叫人不寒而慄,她才明白自己根本没有想像中的无所谓。
吓得双腿发软,赖悦禎嘴脣颤抖,彻底失去抵抗的力气,靠着墙瘫坐在原地,一点都不敢动弹。
大师的新符还没寄到,旧的显然也已经没了作用,才会让饿鬼有机会接近她。
没了从前符咒我有,天下在手的爆棚安全感,赖悦禎头脑一片空白,估计是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要完,索性蜷缩成一团,以表自己最后的顽强抵抗,不至于屁滚尿流死状凄厉。
──这一错眼,也让她没能看见本来气势汹汹的饿鬼,在穿过睡前被她随意摆在床脚的皮包后,忽然无声哀号。
一改原先兇猛姿态,饿鬼像是遭受电击,浑身肌肉扭曲,控制不住歪倒在地。
一分鐘、五分鐘过去,抱头不敢睁眼的赖悦禎,久久没等到预期中的疼痛,才勉强把眼帘掀开一条缝。
这一看,她终于发现本来正磨牙霍霍直奔自己这顿宵夜的饿鬼,竟然跟被捞上岸的鱼有几分相似,无助的在原地扭动身体,剧烈弹跳,但面目再怎么狰狞吓人,也不带任何威胁性。
「怎么回事?难道是符咒其实还有用?」
只当自己掛脖子上的符咒还没完全过期,生死关头总算发挥作用,救了她一把。
赖悦禎捞出环在纤细颈部的红绳,把护身符往自己额头一拍,确保饿鬼若要接近自己,第一时间必须得面对符咒,才稍微有了安全感。
也不知道是她惊天动地的一掌发挥作用,还是油性肌肤太过给力,护身符稳稳毡在她额上,并不因她往前窥探的动作掉落,给了她极大的信心。
「护身符大爷,我的命就靠你了呀。」
怕符咒离手,会让饿鬼有重新接近自己的机会,赖悦禎放弃拋掷符咒吓鬼的计画,改成头顶武器亲身上阵,小心翼翼地往他靠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