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江潜终于想起了新换的密码,飞一般地开邮箱,敲字,和秘书说胃不舒服要去医院,抄送几个董事,要点击发送时,手指停在触屏上方。
他终究还是没能点下去。
长久以来的职业习惯让他无法用这个借口逃避责任,他已经两天半没有工作,怎么对得起手下那群为项目加班加点的员工?
一百多封未读邮件在收件箱里躺着。
江潜对自己说,看完这些就不会想起刺痛他的事实了,比如她其实有男朋友。
他一封封地拆,一封封的回,十封下来,语句从一开始的真诚礼貌渐渐变得客套疏离,再变得生硬冷淡,最后他觉得这帮愚蠢的甲方都不足以发泄他满腔的怒火,他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——
她什么时候找的男朋友?这事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?
她怎么从没和他说过?
他又不会拦着她找男朋友,她就算找个女朋友,那也是她自己的私事,他难道会讲出什么难听的话吗?
他是那么小气、那么卑鄙、不允许下属谈恋爱的人吗?
江潜在镜子前停住脚步。
他蓦然发现自己的神情变得无比陌生,即使戴着口罩,一种刻骨的怨恨还是从眼睛里露了出来。
像是……
在嫉妒。
一个声音在心中告诉他,他完了。
他想把那个女孩据为己有。
他要让她的眼里只有他。
用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。
他阴暗的算盘打到一半,手机铃声突然响起,把一切思绪都打断了。
是他爸:“你人呢?等下开会,先把项目情况给我过一遍,我想想怎么跟姚总汇报比较妥当,关键阶段,咱们可不能让姓赵的占上风。”
“在等一个回复,开会时再说吧。”
“你还挺自信?”
江潜看着镜子里的人恢复了平常的神态,呼出一口郁气,“……再说吧。”
他挂掉电话,头一次对接下来的任务没有信心,大概是这几天都不能控制情绪的缘故。
天边滚下一声闷雷,黑云压城,高楼大厦隐没在瓢泼大雨里。
江潜站在落地窗前,莫名生出些不好的预感。
恒中大楼19层。
雷声隆隆,赵柏盛听到敲门时,秘书已在门外等了一会儿。
“请进。”
他把手里的东西塞进皮夹,意犹未尽地摩挲着,一边回味刚才的画面,一边摊开桌上的文件夹。
秘书拿着一个文件袋走进来:“赵董,快递员要送到本人,我说您在忙,就替您拿上来了。”
赵柏盛笑道:“谢谢,这是要盖章的合同,你帮我回个电话给银湖地产的薛教授,有什么事让他尽管开口。”
秘书觉得他今天心情甚好,瞄了眼快递标签,压下疑问,“好的,等下开会,您记得把电话线转接给我。”
他走后,赵柏盛把座机号转过去,哼着小曲拆开快递,在文件袋里掏了两下,手一顿。
里面并不是他以为的合同,而是一沓照片。
赵柏盛降下窗帘,关了监控,把照片一股脑倒在办公桌上。明亮的灯光下,他紧盯着上面的人物,一张张快速翻阅,最后拍着桌子大笑出声:
“正愁没由头整他们,这小子居然栽在个黄毛丫头身上了!”
这些照片是用夜间相机拍的,后期做了曝光调色,人脸清晰可辨。中心人物赫然是江潜和余小鱼,角度尤其刁钻,他一眼就能看到背景里的地标建筑,认出是在会所旁边的巷子里——
也就是周五晚上八点多,他接余小鱼上车前发生的事。
七张连拍,正侧背面一应俱全,镜头淋漓尽致地揭露了江潜和女实习生的暧昧关系,甚至还有一张亲吻照,“图谋不轨”四个字就差印在他脑门上。
赵柏盛怎么也想不到,自己这个向来冷淡自持的表侄竟然这么胆大,照片里他眼中的火都要喷出来了,跟平日判若两人。
还拍得挺好看。
但赵柏盛要的不是审美,是清晰的像素,他非常满意这份意外大礼,这些照片送到他手上,能在他和江铄争夺下一任董事长的战争中发挥出巨大价值。
试想竞争对手的最大助力身败名裂,甚至因为舆论压力被停职雪藏……
赵柏盛的目光越来越兴奋,扫到快递标签,“嘶”了一声。
“见鬼了!”
寄件人是“rzhao”,电话是他自己的手机号码,寄出地址是恒中大楼,备注那栏填了一行英文,大意是匿名举报高管私德有失。
显然,这个人不想让他发现,却又暗示他们站在同一战线。
是谁拍的这些照片?
赵柏盛回忆周五饭局前后的经过,实在觉得饭桌上那几个大老爷们不会干这种事,他真不知道还有谁专门跟着江潜和那个实习生。
江潜最近惹了谁?
赵柏盛想了一阵,并没想出个所以然。江铄和江潜这父子俩,作风一脉相承,立的是兢兢业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