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晏到家已是晚上。
其实她不想回侯府,但此时此刻,也没有别的地方供她合情合理地过夜。有一瞬间,她想到了暖玉庄的男人,那人应当有本事把她弄出去再静悄悄地送回来,但也得她先在西院露个脸,应个卯,夜深人静行潜逃之事。
主动联络很麻烦,得挑选嘴严的仆人去暖玉庄送信,再等回音。姜晏没什么耐性,既然回了侯府,忍忍也不是不能住。
总归姜荣昌于男女之事是个烂人,无论抬妾与否,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。
作为他的女儿,姜晏很早就学会了不抱期待。
她踏进侯府的时候,清远侯换了身整洁装束,一脸严肃地守在路上等。姜晏远远瞧见这人的脸,立即转身,不顾姜荣昌连声呼唤。
“晏晏,哎,晏晏啊,爹爹跟你说说话……”
姜晏走了十几步,忍耐着攥紧手指。姜荣昌已经赶上前来,张嘴解释送来的妾:“黄家也是一片好心,你不知道,我今日赴黄老爷子的听松宴,有许多贵客在场,那黄家的小娘子进来献舞,不小心泼崴了脚摔在我怀里,几个侯伯拿这事取笑,我若不收了她,她以后如何自处……”
姜晏打断他:“爹爹不必再说,我对这些不感兴趣。”
她不想知道纳妾的理由。
木已成舟。
前世姜荣昌没有纳妾,今生许多事情发生变化,出现一些差池也很正常。
姜荣昌看着女儿冷漠的表情,张了张嘴,讪讪道:“是,你还小,这些事不适合听……”停顿数息,又补充,“晏晏啊,我听说你最近都不怎么与六郎来往了,还在闹脾气么?听爹爹一句劝,纵使他哪里做得不满意,品性却是一等一的好,模样也出挑,爹爹愿意你们往来,也是考虑到他处处由你拿捏,成亲了也不会让你受委屈。你……”
清远侯对宿成玉青眼有加,是有原因的。
宿成玉乃右相之子,少时便有儒雅之风。脾性温和,文采斐然,最难得是心思端正,这些年从未主动与侯府讨好处,也没私下做过败坏品行的恶事。
宿氏没落,但名声仍在。姜晏本就喜欢宿成玉,两人成亲,宿成玉不会像那些矜傲浅薄的富贵子弟任性施为,他能一直宠着姜晏,把她照顾得舒舒服服,快活自在。
姜荣昌在男女之事上拎不清,自认世上多数男子与自己并无差异,为了让女儿过得幸福,他也算精挑细选,百般斟酌,才选定了宿成玉。
除了宿成玉,还能选谁呢?
身份高些的男子,哪里能永远惯着姜晏这般骄纵的脾气?如何能终身不亲近其他女子,不纳妾偷香?
真要论起来,比宿成玉更好的人选,只剩下当朝左相闻阙了。
但姜荣昌根本没法将自家女儿和闻阙联系在一起。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嘛。
他殷殷切切,沉浸在为人父母的情绪中,掐着指头絮叨宿成玉的好。
一回神,女儿早就走了,只剩个北院的仆妇候在跟前。
姜荣昌:“……”
唉,当爹好难。
他问仆妇:“你来做甚?”
仆妇就开始擦眼角哀叹哭诉。诉说夫人身体不适,难受得紧,希望侯爷过去看看。
病自然是假的。
无非是侯府多了个女人,孟柳遣人过来试探态度罢了。
姜荣昌叹了口气,面上浮现几分真实的关切:“我这就去见夫人。”
他不讨厌女子这种小心机。
不如说,孟柳的反应,很让他受用。
前段时间,妻子与小女儿关系差得很,姜荣昌觉着烦,便疏远了孟柳。恰巧黄家送妾,迎个新人入府,他自己心情舒畅些,孟柳也能改改性子。
真是一举多得。
姜荣昌摸摸下巴,心情平和地往北院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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