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长篇大论里的哪个理由说动了他,他终于大喇喇在美人靠上坐下,一言不发地拉起了袖子,撇开头去。
她连忙上前拆开他裹得乱七八糟的细布,仔细看过他狰狞的伤口,重新给他上药裹伤,为着求快,劈里啪啦的,一不小心打翻药水,沾了一身狼狈。
他偏过头来,看着她衣裙上淋漓的污渍,那个时候才露出了一丝好脸色:“……也不用这么快。”
她拿帕子随手擦了两下衣裙,继续给他包扎:“我怕耽误了沈郎君的赌运。”
此后两人再无话,直到包扎完毕,他起身要走,她又叫住他:“沈郎君,你这伤需勤换药和细布,且有一阵子要养,你看之后是我去书院找你方便,还是你来这里找我方便?”
沈元策扭过头来,拧着眉道:“有完没完?”
她本是不会威胁人的,可看他就像那日那头难驯的狼一样,不下狠招就张牙舞爪,隻好说:“沈郎君若不将这伤治好,我便昭告天下,那日是你杀了那头狼。”
“你觉得有人会信?”
“空口白话自然不会有人信,可你手臂上有狼爪留下的伤,这便是证据,你早些医好,才可早些销毁‘罪证’,我便也没什么可以威胁你的了。”
“相国家的女儿,脑子是挺好使。”他上下打量着她,眼神讚赏地点了点头。
“那之后是我去书院找沈郎君方便,还是你来这里找我方便?”她便又将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。
“要不你来赌坊找我?”他勾唇笑着,有些不怀好意的意思。
“可以,只要沈郎君方便。”
他似乎被她一本正经的笃定意外了一刹:“你那相国老爹还能许你去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?”
“不让他知道就可以了。”
“包括今日与外男在这等幽秘之所偷偷私会,也是——不让他知道就可以了?”
她被说得涨红了脸,一时没回上话来。
然后便见沈元策捻起了那张她约见他的字条:“裴姑娘,威胁人之前呢,先想想自己有没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,我的秘密和你的清誉绑在一起,揭发我之前,先掂量掂量划不划算。”
不等她作答,沈元策已经朗声笑着走了出去,留下一句:“这地方选得不错,就在这里吧。”
他不接受她的威胁,但还是妥协地接受了她给他定期换药的提议。
或许是因为他知道,她的威胁不是出于恶意,就像她也知道,一个救人心切之时,连己身要命的秘密都来不及顾及的人,不可能当真拿姑娘家的清誉出去说事。
竹月担心沈元策往外胡说,可她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。
世人用了那么多年都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,而她幸运地,在遇见他的第一天就见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