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殿下呢,殿下相信河西,相信沈少将军吗?”
齐延点下头去:“他错过了最好的时机,既然在那个时机按兵未动,我相信他已经做出选择。”
“可今时今日陛下仍是大烨的天子,”姜稚衣哽咽着问,“圣意不相信,我能如何?”
“天子亦不可逆势而为,你若信我,我会带朝臣上谏,尽力一试。”
姜稚衣苦笑:“殿下就算保下我,能保下沈少将军吗?朝臣们越是反对和亲,陛下恐怕便越疑心河西,陛下若打定主意向沈少将军发难,到时该怎么办?”
齐延一时没有答话。
姜稚衣缓缓提起一口气:“殿下,如果有一日你登上大统,要立一个年号,会取什么?”
齐延稍稍一滞:“……怎么忽然问起这个?”
“我知这一问僭越,但它对我很重要,还望殿下能够坦诚相告。”
昨夜听过雪青阿姊的消息后,她觉和亲一事未必会走到绝境,还心存侥幸。
可今日先是天子心意已决,或许已经派钦差前去试探元策——元策一旦不应,便可能如见微天师的手书所说,被冠上忤逆之罪。
又有沈夫人说,沈家为谋反积蓄力量多年——说明玄策军当真只需一声令下,便会举兵东进。
再是最后那封“大凶”的批命书——她特意问了沈夫人,这批命书是否从太清观而来,沈夫人却说太清观的张道长是见微天师的弟子,她不去那里问卦,找的别处道观。
别处道观依然是这样的批命,如今种种形势又仿佛在往手书所说的那个结局走,她还能侥幸什么?
她最后的侥幸,便是齐延接下来的答案。所以她今夜一定要问出这个问题。
姜稚衣紧紧盯住了对面人。
齐延深思过后,静静看着她说了两个字:“永宁。”
——皇四子登基为帝,立年号永宁。
手书上的字迹恍若在眼前重新浮现。
姜稚衣一颗心彻底跌落谷底,一瞬间四肢冰凉,后背生寒。
张道长没有骗她,见微天师也没有骗她。那个看起来说不通的结局,那些荒诞离奇的事——就是真相。
可即便见微天师耗尽寿元,想尽一切办法,让事情变得都不一样了,最后他们却好像还是要走上那条路。
这一刹,她仿佛看见了太清观的春秋冬夏,看见自己在那里度过了很多很多个寂寥无望的年头。
她在元策身死之后没有随他而去,而是将自己囚禁在那里这么多年,是不是在惩罚自己?
这样的惩罚如果还要来第二次……
姜稚衣闭上双眼,既然在那个结局里,她落到了兴武帝手中,或许只有她离开长安,才能避免重蹈覆辙。
“殿下愿为我倾尽全力,我很感激,可即便我留下来不去和亲,长安城也将成为我的牢笼,殿下,我不想再做留下来的人了,我想离开这里,我想要自由……”
齐延搁在案上的手一点点攥紧:“你眼下想要离开——”
姜稚衣睁开眼,仰头一笑:“我眼下想要离开,唯一的办法就是答应和亲,穿上嫁衣,从朱雀大街光明正大,风风光光地走出去。”
深夜, 李答风在先前齐延坐过的位子上听完姜稚衣的决定,确认道:“郡主是说——你想假意答应和亲?”
姜稚衣点头:“陛下不愿与西逻开战,不希望阿策哥哥再立军功, 功高盖主。与上次那封圣旨一样,和亲也是陛下顺势的试探,倘若阿策哥哥接受,陛下便没理由发难,倘若他拒绝,陛下如今草木皆兵, 必认定他好战喜功是为谋反, 要趁他羽翼还未更加丰满置他死地。而我在长安,阿策哥哥只有束手就擒。所以我必须先答应和亲, 离开长安。”
李答风点了点头:“那么郡主的意思是, 等和亲队伍西行,经过河西, 你与少将军会合再起兵?”
姜稚衣摇头:“也不是,陛下定然设想过阿策哥哥拦截和亲队伍的可能, 所以我走得出长安, 但我舅父和沈夫人都走不出长安。陛下知我重情,不可能抛下舅父。沈元策从前与继母也感情甚笃, 陛下不知沈元策换了人, 同样会牢牢看住沈夫人。”
“退一万步说, 就算阿策哥哥谁都不管, 可当初河东也不敢师出无名, 借旱灾才起兵,如今一个年少轻狂为‘色’起兵,置母亲生死于不顾, 打破两邦和盟引战的将军会有人追随和支持吗?失道者寡助,到时候天下军民,满朝文武都会讨伐玄策军,眼下玄策军又刚刚行军数千里打了个来回,精锐尽伤,尚未缓转过来,陛下就是算准了河西若在这个节骨眼起兵,朝廷在人心和兵力上都占据优势。那这样一场仗,会有多少无辜的人牺牲?”
李答风皱起眉来:“既然不起兵,郡主还是要嫁进西逻,何来‘假意答应和亲’一说?”
“这便是我与李军医商议的目的,我想问问,李军医手中可有假死的药方?”
李答风目光一闪:“郡主想在西逻以假死之法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