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策点了下头,对青松身后的两名健仆道:“上去抬人,小心着些。”
青松跟着元策当先跨入府门,好奇那马车里头到底是什么人,竟劳动他们公子亲自去城外接来,又让堂堂玄策军的副将军亲自驾车护送,生怕将人磕着碰着了似的。
难不成当真是金屋藏娇的那个娇?
青松悄悄转过头去,一眼瞧见马车上抬下一副担架,上头躺了个脸色灰败、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,盖着白被,像个死人一般……
青松吓了一跳,连忙把头扭回来,咽着口水定了定神:“那个,公子,郡主已经离府了,您可将人安顿在西厢房。”
元策意外地转过眼来:“这就走了?”
“啊?小人可是冒死去送的客,您不会没想让郡主走吧……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一路走进东院,元策推开西厢房的门,往里看了一圈。
人是走空了,那股不知是脂粉还是什么的甜腻香气还残留在屋里。
被衾,妆镜,瓷盏玉匜……一堆昨夜拖家带口搬来的东西也还留着。
元策:“人都走了,还不收拾屋子?”
“小人以为您接回来的真是个姑娘,想着郡主的东西都是好东西,说不定用得着……”
元策偏过头费解地看着他,像在质疑他这个脑子是怎么在东院当这么多年差的。
“那小人马上把东西收走!反正郡主没带走应该是不要了……”
青松进了屋稀里哗啦一顿收,屋里眨眼间空了一片。
看着厢房渐渐恢復到家徒四壁的原样,不知怎的,竟像又听见了昨夜那贯耳的魔音。元策揉了揉耳根,忽然啧了一声:“算了。”
再让高贵的郡主来这儿指点一次江山,倒不如留着这厢房得了。
青松抱着一堆物件停住手:“不收了吗公子?”
元策点了下头,朝候在门外的健仆指了个方向:“抬去对面。”
两名健仆抬着担架上的人,往对面东厢房去了。
门外穆新鸿听了半天才晓得昨夜发生了什么,急得抓耳挠腮:“少将军,咱们还没搞清楚郡主到底图谋什么,您怎就引狼入室了呢!”
“不引狼入室,怎知她到底图谋什么?”
“所以您昨晚是为了——”
元策轻哼了声。
若说此前还疑心这位郡主真对昔日的“死对头”生出了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,昨晚听到门外那些毫无感情全是演技的戏词,便可笃定她是另有所图了。
能让养尊处优的郡主宁肯吹上两个时辰冷风也不罢休,所图必大。
穆新鸿竖起个大拇指:“还是少将军手段高明,这一招以身犯险,想必已查探到了什么?”
“……”元策瞟他一眼,转身朝书房走去。
青松小声出来提醒:“穆将军可别哪儿壶不开提哪儿壶!”
那可不光是什么也没查探到,还将自己搭成了人家陪嫁丫鬟的姑爷呢!
“啊?”穆新鸿慌忙跟上元策,拚命转着脑筋想说点什么来补救。
一路跟到书房门口,穆新鸿殷切地替元策拉开门,跟着他进去后一转身,将门阖上:“少将军,卑职想来想去,您说会不会是郡主对您的身份起了疑……”
元策蓦地一竖掌打住他。
穆新鸿一愣之下站住,看着元策陡然沉下来的脸色打了个寒噤,感觉到四面空气骤冷,弥漫起一股森凉肃杀之气。
穆新鸿面色一凛,缓缓抬手按在了腰刀上,抬眼扫向屋内。
元策环视的目光突然一顿,一把掌起博古架上一隻瓷瓶,扬手朝屋里的山水围屏砸了过去。
哗啦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,瓷瓶四分五裂,连带整张十二扇围屏轰然翻倒下去。
屏风之后,斜倚在罗汉榻上的少女一个激灵惊叫跳起,望着满地的狼藉,懵懵地抬起头来,对上了元策暗潮汹涌的眼。
穆新鸿寒毛瞬间倒竖,看着面前本该已离开的郡主,想起自己方才那句要命的话,偏头望向身侧——
从元策注视着姜稚衣的眼底看到了毕露的杀意。
“你在这儿干什么——”
隔着一面倒下的屏风,元策森凉的眼紧盯住她。
姜稚衣方才在榻上打的瞌睡霎时跑了个空。
眼前站着的分明是从前待她再温柔不过的意中人,这一瞬间,姜稚衣却感觉自己像被一头陌生的恶狼盯住,寒意森森爬满背脊,铺天盖地都是危险的气息。
她刚从睡梦中惊醒,还没回神,不过慢答一拍,对面人便像没了耐性,靴尖一抬,踩上那面翻倒在地的屏风,一脚踢开了那堆碎瓷。
啪一声脆响,姜稚衣浑身一颤捂了捂耳朵,眼看他一步步朝前走来,本能般向后退去,膝弯撞上榻沿,跌坐上身后那张罗汉榻。
元策站定在榻前垂下眼,搭在腰间剑柄上的手慢慢握拢。
看着榻上人仰起的雪颈下纤细的青色脉络,好像已经看